暴起，被杀。
潜伏，拔刀，被杀。
杀，被杀。
杀杀，被杀。
杀杀杀杀杀，被杀。
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……
被杀——
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，让人看清里面的情景。
“武士先生……武士先生……”
系着浅绿色围裙的少女正弯下腰俯下身子摇晃床上的男人，面露担忧。
只见男人面容狰狞，额头上已然沁着一层薄汗。
“武士先生！”
轻声细语地叫了无数声，看着男子越发难受又不醒的样子，少女最终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。
“呵——”
床上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，猛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。
跪在床沿的少女被他的样子吓到，赶紧从床上下来，不自觉后退了两步。
“武士先生，你不要紧——”
不等她说完，一阵风从少女面前刮过，男人径直冲向了卫生间。
“啪嗒啪嗒……’’
水龙头的水放个不停，那名男人不断抄起水搓洗脸庞。
像是感受不到疼痛，男子拍在自己脸上的力度极大。若非有水缓冲，真的会叫人觉得他在进行自残行为。
“呼，呼，呼……”
过了许久，男人终于停了下来。
用颤抖的双手勉强撑住洗漱台，男人看向镜子。
里面倒映着的，是名叫林元卿的人的脸。
即便镜中人此时面色惨白眼里充血，他也还是露出了安心的神态，开始闭目缓神。
而因为状态不好，他此时并未注意到卫生间门口，有名双手都攥紧抱于胸前的少女，正胆战心惊地窥视自己。
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那些鲜血溅射的画面。
有别人的，有自己的。
枪声轰鸣，自己只身站在包围圈里。
身边的一切都是敌人，他们有枪有刀，目标皆是自己。
同他们战斗，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。
而死后，不仅不会结束，还会来到下一个场景，继续类似的情况。
一次，两次……
林元卿在计数中逐渐麻木。死亡之后是无休止的死亡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。
从意识到这是梦境，到在梦境中无法自拔，挥刀的手越发麻木。
他恨不得直接将手中的刀刃丢弃，但那把刀却像长在手上一般，逼迫着他不得不挥动。
若非最后在被人射穿脑袋的前一刻，听见了有人呼喊自己。林元卿真的怀疑，自己会就那么死在梦里。
而劫后余生的喜悦感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，林元卿却突然呆住了。
“你是……？”
扭头看着站在卫生区门口有些紧张的少女，林元卿这才意识到屋内另一个人的存在。
……
客厅的茶几，两人对立而坐，气氛有些压抑。
“首先，这里是哪里？”
率先发问的是林元卿。
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，看起来是一间不大的便宜公寓。没有精致的装修，没有生活气息的布置，有的只是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。
“应该是……你家？”
被对方肃杀的气场压过一头，弥子挠着脸颊不确定道。
“应该！？”
“因为——”
向林元卿描述昨晚的过程，少女的背慢慢挺起。
她讲得很好。思路清晰，口齿分明，落到细节处也详细具体，内容不似作假。
说完后，她正坐着。
表面上一副听从发落的模样，实则却又隐隐昂起白嫩的颈脖。
反观林元卿，此时已不由地眯起了双眼。
按照少女的说法，昨晚明明已经昏迷的自己，是被她搀扶着走回来的。
完全昏迷的成年男性起码也有一百多斤，单靠少女自己不可能扶得动。
但按照少女的说辞，自己当时只是栽倒了一下，之后还有含糊的意识。
一路上自己虽然一声不吭，但走到家门前没有钥匙的时候，自己却是直接指了指门旁的信箱。
少女就是探手在信箱里摸出的钥匙。
“不信的话，你现在可以去看一眼。信箱上面积了不少灰，应该有留下印子。”
对于少女的自证请求，林元卿搁置到了一边。
“那就算是你送我回来了。为什么你又在这里？而且这份早饭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指了指摆在自己面前的乌冬面，林元卿眉头紧锁。
“就……我昨晚——”
“不仅擅自在我这里住了一晚，还乱动了我冰箱里的东西。”
“呜……”
被打断辩解的少女低垂着脑袋，因为全被说中而哑口无言。
“而且，家里应该只有一张床，你昨晚又睡在哪里？”
闻言，少女抬头指了指林元卿身后。
沙发。
不用回头，林元卿心里也有了答案。
“赶紧把乌冬吃了吧，吃完就走。”
看着少女身上的校服，林元卿叹了口气。
收留女子高中生这种事，被警察叔叔叫到局子里可不好解释。
“是……”
对话就这样结束，两人埋头嗦起碗里的乌冬。
挽起耳边的碎发，少女夹起一筷子小口咀嚼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少女隐约感觉到视线。她抬眼偷瞄，发现林元卿真的盯着自己，面前的碗里已经空了。
少女解释道：“冰箱里只有一包，所以就这么多。”
林元卿没有回话，依旧盯着少女碗里还剩下大半的乌冬。
“哎？这是我吃过的……”
寄人篱下，少女没有底气，说话的语气一直弱弱的。
“谁要你碗里的，我只是觉得你吃太慢了。”
被雷到的林元卿黑着脸说道。
从少女慢条斯理的吃相能看出少女家教良好，可即便举止很优雅。林元卿依然看着心烦，
简直就是哪里跑出来的大小姐。
“多谢招待。”
加快速度吃完，少女小声念叨了一句后，便开始收拾碗筷。
“放下。”
少女的动作僵住。
“现在，拿好自己的东西离开。”
以命令的口吻说道，林元卿没有因为少女的美貌而产生半分犹豫。
“好，好的。”
少女手忙脚乱，当着林元卿的面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昨晚她基本上只在客厅活动，所以很快便收拾齐全，背上了书包。
林元卿跟在少女身后，将她送到了玄关。
穿好鞋子，少女站起身看向林元卿。
“很感谢——”
“不用谢。我收留你一晚上，你给我做一顿早饭，算扯平了。”
再次被打断说话的少女抿了抿嘴唇，脸上有些不甘。
接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抢答：“垃圾我给你分类扎好放在厨房了。涩谷的垃圾收集日我不清楚，麻烦你自己抽空扔掉，以上！”
“再·见！”
门被轻轻关上，少女掷地有声的话语还回荡在林元卿脑海里。
明明生气了，走的时候还那么小心的关门吗？
奇怪的孩子。
转身回到客厅，将碗筷收拾着拿到厨房，林元卿确实看见了扎好的一捆捆垃圾。
喂喂喂，这数量也太多了吧。
看着厨房的占地被塞满大半，林元卿眉头一挑。
将碗放进水池，林元卿没有立刻清洗，而是像螃蟹一样扎着腿从厨房的垃圾堆里迈着步子出来。
往客厅的沙发上一靠，林元卿扫视一眼四周，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。
哦，除了靠在沙发旁的那把武士刀。
昨晚自己就是拿着它解决了那个变态男的。
伸手将武士刀拿到怀里，从鞘里抽出刀。
审视着刀背的弧度和在阳光下刀刃的色泽，林元卿暗暗点头。
不知为什么，明明没有系统的相关知识，林元卿却下意识里认为这是一把好刀。
唯一的不足是刀脊上有淡淡的圆印子，应该是昨晚挡子弹留下的。
将刀刃竖起检查，刀身依旧笔直，没有产生形变。
就在林元卿准备把刀收起来的时候，他却突然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。
这样一把好刀，居然没有开锋。
如果昨晚自己真的用这家伙去砍西装男，自己很可能翻车。
可能，这就是走狗屎运吧？
百无聊赖地收起刀，林元卿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。
空间仿佛静止，时间变得缓慢。
就在林元卿感觉天花板开始有些扭曲的瞬间，一道铃声响了。
“来了。”
应了一声，林元卿走到了玄关。
打开门，一个身着工作服的小哥站在那里。
“你好。你的宅急送，请签收。”
“我的？”
“是的，请在这里签字。”
迷迷糊糊在单子上签字，小哥将一个纸箱子塞给自己，拿着单子离开了。
挠了挠后脑勺，林元卿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的件。
将箱子放到客厅的茶几上，一时找不到刀的林元卿抽出武士刀，用刀尖在胶布纸上戳出一个个小洞。
“呲拉——”
纸箱被打开，里面叠放着衣物，上分压着一台手机和一封信。
先是拿起粉色的信件，林元卿开始展阅。
【展信佳
个鬼！
虽然昨天是我请你出来玩，但你中途穿着浴袍跑出去是什么情况？
人家老板昨晚正好还来视察，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哪多丢人吗？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围观好歹还挣个门票钱。我在那被一堆人当笑话，还得赔给他们钱！
不过算了，这事我已经摆平了。就当你昨晚泡晕头了，这件事翻篇。
你落下的东西我给你寄到家里了，收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。
东西应该是没少。
哦，说起来你穿的那双鞋都脱胶了，我看不过去就给你丢了，找不到不用介意。作为补偿，钱我给你塞在信里了，权当赔偿。
最后，希望你早日振作起来。】
落款是：挚友by九条 大门
什么跟什么啊？
看着信件上的内容，林元卿没有意识到，自己的嘴角已经自然上扬。
掏了掏信封，八张千円的福泽谕吉飘了出来。
接着他拿起手机，还不等纠结密码，指纹验证自动打开了。
正打算依照着信上的要求，给自己这位挚友打电话，林元卿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。
通讯录里，某个电话的未接已经达到了（20）。
那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，从早上七点多就开始，而现在已经是十点。
思索了一下，林元卿打了过去。
很快，电话通了。
“你小子死哪里去了！想辞职吗？擅自离开吗！？作为成年人的契约精神被丢到哪里了？”
一上来就是怒声呵斥，林元卿听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。
紧接着过了几秒钟，电话又响了起来，定眼一看，还是那个号码。
“喂。”
“抱歉啊，小林。刚才是我太冲动了，”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赔笑的声音。
翻脸速度真是惊人的快。
“没事。请问什么事情？”
“什——啊哈哈，什么事情呢~当然是你来上班的事情啦~”
“是身体不舒服吗？可以请病假哦。
你也是老员工了，生活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，也最好不要给我递交辞呈哦，男人汉要坚强些。当然，一声不吭就离开肯定更不行啦。”
电话那头说了一堆，林元卿静静地听着。
“喂？你在听吗？”
“在的。”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？”
“……”林元卿犹豫了一下，开口道：“请问上班地点在哪里？”
一番交代，林元卿换好衣服推开门走出了家门。
耀眼的阳光照在林元卿脸上，有些刺眼。
明明什么都不记得，却还本能地要去上班。
人生可真是荒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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